鲜少外露的往事是藏于心底的尖锥,不敢遗忘,不敢逃避,但哪怕窥探一角,都会再次被刺得血肉模糊。
从洲安驶向市区的末班车,在隆冬飞舞的雪花里疾驰,公交站旁的路灯闪烁着照亮冷清的长椅,干净澄澈的夜空上,亘古不变的星点撒下光辉,拂过人世间的一切欢喜与悲伤。
寒冷潮湿的地下室内,郁逐从无尽轮回的梦魇中醒来,湿冷的长发披在后背,眼前仍旧是那片熟悉的黑暗,他轻呼一口气,撑着手肘坐起身。
系在脖颈间的银链垂落在身前,伸出冻僵的手,撩开粘在脸旁的发丝,他听见空荡荡的地下室内,水珠啪地落在浴室地面。
“啪——”
系在手上的链条猛地绷直,郁逐扯着链条坐在床沿,细瘦的双腿踩在杂乱的硬纸板上,想要站起来。
腊八节。
耳边响起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。
原来,快到新的一年了。
新年。
有亲友间热闹的相互祝福,热情洋溢的过年氛围,有父亲亲手写的春联,还有母亲亲手包的饺子。
远处高空间升起斑斓璀璨的焰火,和好友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奔跑,脱了手套互相扔雪球,喜气洋洋的欢笑声在街巷中不停回响。
郁逐扯得手腕破皮发红,却突然停下动作,轻笑起来,学着小时候,在鞭炮声即将炸开的霎那,用双手捂住耳朵。
想……
回家了。
“嘭——”
巨大的焰火升在高空,停滞片刻后,唰地在夜空中铺开巨大的花朵,璀璨的淡绿星点向四周延展,又很快熄灭,流星般划过天边,消失在夜空。
C市津南新村,霍心站在窗边,将绽放的烟花收于眼底。
霍家出事后,曾经骄纵肆意的霍家大小姐,只能这样短暂地获得一丝喘息。
至今无法见面的父亲,菟丝子一样柔弱的母亲,只会不停拿股价说事的股东,上门逼债甚至动手伤人的房主,以及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网络舆论。
每一样都拔苗助长地,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大小姐,收起天真幼稚的幻想,学会圆滑地应对盛气凌人的亲戚,不再寄希望于各种推脱的好友,短短两个月内,就褪去脸上的青涩,有了些独当一面的强硬。
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真正的暴风雨到来前,哪怕这根弦绷得再紧,崩塌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。
她做不到将霍家这艘即将倾覆的船驶回正轨,面对不了股东咄咄逼人的质疑,甚至不了解公司业务上极为专业的名词,她能做的只是强装淡定,尽力让一切看起来正常。
她不敢幻想未来,甚至不敢幻想能回到从前,只希望当下能够平稳无事地度过一个新年。
焰火熄灭,偏僻的津南新村冷清下来,霍心看着自己窗上倒映的影子,轻轻抚平身上发皱的睡衣,许久没打理的侧边刘海长了,低头时,扫过了她的锁骨。
霍心不自觉想起郁逐。
粗糙的麻绳绕过少年脊背时,他乌黑的长发也会时不时擦过她的锁骨。
那时她年少猎奇,自诩与众不同,不屑追随大众,在三人面前为自己捏造了个极小众的癖好,哪怕从未亲手尝试,只为了不被看轻,也敢纸上谈兵地上阵。
实际上,她从未在这种虐待人的事上得到半分乐趣,少年无声无息躺在她面前时,除了一如既往的惊艳恋慕,她更多的是害怕。
怕自己掌握不好力度,怕其他人下手太重,怕他再也醒不过来,更怕她们说霍家人全是一路货色,高高在上地鄙夷她胆小误事,所以为了虚无缥缈的面子,她喜欢故作高傲地在事后加一句轻飘飘的无趣。
无趣。
当她第一次踏入远郊的那栋别墅,当顾晚庭上下打量着她,她强撑着说:“不过是囚禁,很稀奇吗?我的癖好可比这还小众呢。”
真正无趣的游戏才算正式开始。
藏匿于黑暗里与之共舞的狂欢,心照不宣的隐秘疯狂,在霍家大厦倾覆那一天戛然而止。
人走茶凉,树倒猢狲散,自古颠扑不破的真理。
那时三人所说的什么黑夜共生者,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又中二又可笑。
也只有那时滑稽可笑的霍心才会放在心上。
“我们可不止是黑夜的共生者,还是隐秘的守望者。”
真难想象,她曾经还说出过这样极尽吹捧奉承的话。
哈哈哈哈……
哈哈哈哈………
想起往事的霍心笑得直不起腰,靠着窗一点点滑下去。
太可笑了,霍心,你真的太可笑了!
笑声戛然而止,霍心擦过眼角的泪花,安静地坐在地上,看向窗外漆黑的世界。
“呜……呜……”
耳边响起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。
母亲又捂着被子哭了。
意识到这点,霍心轻皱下眉,站起身,向卧室走去。
为什么总是这么柔柔弱弱。
为什么整日哭哭啼啼地哀怨。
为什么总是需要女儿安慰?
明明这种情况,更应该成长的不该是您吗?
走进卧室,随手打开灯,明亮的光线照亮狭窄不堪的空间。
“妈妈,你还好吗?”
被窝里的哭声一下停住,过了一会儿闷闷传出一声:“妈妈没事,现在很晚了,心儿你早点去睡觉吧。”
“我知道了,妈妈。”
霍心关了灯,将门掩住,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才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收拾干净的杂物间始终有股霉味,随手拿了瓶香水喷在空气中,淡雅的山茶花香晕开,霍心站在原地有些失神。
明悦很喜欢用山茶花的香水,说是像东方高贵典雅的美人,所以霍心每次去远郊别墅,最熟悉的就是山茶花浅淡的香气。
有一次霍心去得太早,明悦没来得及给郁逐换衣服,少年穿着一身纯白的流仙裙,身上每处都沾染了山茶花香气,锁在脏乱的床上,像被拉下泥沼的神仙。
“心心,呜呜呜,你来得正好,姐姐穿这个衣服实在是太好看了,我不忍心脱,你自己给姐姐换衣服好不好?”
“啊?悦姐姐……?”
明悦捂住眼飞速离开地下室,只剩下霍心和毫无反应的郁逐。
“郁逐?”
她走近,淡淡的山茶花香萦绕在鼻尖,少年听见自己的名字,死死低下头,不敢看她。
“啧,还打算像上次一样装死吗?”
“这次,我可不会轻易被你的伎俩吓住了。”
深红的细绳缠住少年的手腕,那股山茶花香更浓了,系好死结,霍心耳边吹过微弱的气流。
“霍……霍心……”
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郁逐叫自己的名字。
少年脸色苍白,眼睛却清亮干净,仿佛江南雨季的水汽,氤氲蒙蒙。
“霍心……”
“我疼。”
霍心第一次,在荒诞肆意的黑夜中,有了些真实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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